本文编写于 1569 天前,最后修改于 1569 天前,其中某些信息可能已经过时。

风。
习习的凉风,加上早夏那暖和而不辣的阳光,兼以不时刺弄他两颊的柔嫩的草叶,让他完全不想睁开双眼,甚至连变动一下不雅观的仰卧姿势的念头都没有。
话虽如此,赫拉尔德并未睡着,不如说他的脑筋转得飞快。眼下已经临近月末,父亲的使者又要来找他的不痛快了。如果是庞贝斯那个老家伙,过关是十拿九稳的,老好人克尔涅利乌斯则指不定会唉声叹气,“这样可不行啊,赫拉尔德阁下……”但总归会在父亲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最麻烦的是那个克劳,在赫拉尔德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个阴沉的眼镜男的脸庞了。“赫拉尔德阁下,上次您答应属下会阅读《卡利库玛及其周边地区近代历史》,恕属下僭越,现在能否抽查检验您的学习成果?”
随之,一条温热潮湿的舌头多情地卷上了他的脸庞。赫拉尔德立刻骂了一句并侧滚开,避开奶牛苜蓿那更为热情的拥抱——和她那不讲道理的大蹄子。
黑发的魔女在胸前竖直她的右臂,用手掌遮挡自己的嘴唇。虽然红色的双眼平静得如水,这不是完全没有挡住两边朝上的嘴角嘛。
“喂,我饿了。”赫拉尔德推开还想继续亲热的牛头,唐突地说。
“一小时前,您刚吃过早饭。您喝了两杯牛奶咖啡,吃了四个甜甜圈,还有两个雪苹果。”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在卡利库玛的时候,我们有额外的一餐,叫作‘早午餐’?”
“您应该注意到,这些东西正好是2的倍数。为什么是2的倍数呢?我不要求您恪守贵族精神了,难道您一点身而为人的羞耻感都没有吗?”
“在这个‘早午餐’上,我们一般会吃培根和鸡蛋,配上高级的红茶。有时候,我也会请执事为我准备焦得正是火候的香肠。”
“那个时候,我在干什么呢?”魔女歪过头,用她那只从长长的黑袖子中露出来的白皙小手点着自己的脑袋。“对啦,我在厨房为某人准备他晨练时要吃的三明治。等我装了一篮子走出厨房时,发现我的桌上的餐具和全新的一样。”
“这个‘早午餐’,一般是直接备在起居室的,想吃的人自己去吃就行了。吃之前不会有人发表那么长的演说。”
“赫拉尔德阁下。”这一呼唤十分甜蜜。
“干嘛?”
“您知道不知道雪苹果的产量?”
“北限志说是大概一年150桶。也分大小年,大年能有200桶。”
“很好很好。下一问,雪苹果熟成的时期是什么?”
“每年的6到7月。”
“真不愧是赫拉尔德阁下啊。第三个问题,您今天以前,几时见过我的餐桌上有雪苹果吗?”
“没有!”
“嗯嗯,那最后一个问题,您知道上个吃掉我的每年的第一个雪苹果的人上哪去了吗?”
“这么说起来,我记得你后山的那只大狗快生了。其实,刚出生的奶狗的狗肉——”
赫拉尔德在和他所处的地面一起化为灰烬前闪开了。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他压住自己那皱巴巴的帽子上仅剩的唯一一根羽毛,耐着性子心平气和地解释起来:
“这顶帽子,是我的兄长桑特在我离开帝都前,特地为我定制的。上面的装饰,是用南海一种叫鹦鹉的鸟类的羽毛做的,那鹦鹉据说也很好吃。雪拉德女伯爵,我那兄长你是知道的,他在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婆婆妈妈得和女人一样——无意冒犯。要是我下次回家,他看到我的帽子开个洞,兴许就怕我着了凉,丢了手绢儿,还遇见了歹人,哭哭啼啼起来。你可千万——”
唯一的鹦鹉羽毛被一团火焰笼罩,随之变成一根发出焦臭的漆黑柱状物,连着一些丝状的粘稠物质。
“好吧。”赫拉尔德深呼吸一口,跑了起来。这次可没有雪拉德先前给他的传送符咒用了。
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侧坐在扫帚上穷追不舍,还发出一连串银铃一般的笑声。“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赫拉尔德阁下,您把苹果还回来,还回来我就不生气了,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
赫拉尔德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爆炸了,一边奔跑一边左右躲闪不讲道理的雷击。“雪拉德!”他大喘着气半是哀求半是责骂地嚷嚷起来,“堂堂一领之主,为了一个苹果,像话吗!”
“跑得挺快啊,这也是和您那位桑特兄长锻炼的结果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他想揍我时,还从没追上——我说,用闪电犯规!犯规啊!”
“您放心,我不乱打,我瞅着呢,您吃了那雪苹果,哪儿长了肉,我就打哪儿。”
赫拉尔德用怀疑的目光扫了一眼比自己还高的变成两半的路牌。东方地域有句不错的句子,说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国家一方的执政者表现出如此疯狂的个人素质,让他不禁对国家的未来和人民的幸福产生了担忧。
“雪拉德。”
“在?”
“果然,魔力和,体重年龄的乘积,是正比例函数吧。”
他头次知道闪电也能附魔。这恶臭好像是某种诅咒。
在草木稀疏的树荫下,修整农具的近视矮人眯缝着眼睛,对着亮晴之下飞驰而过的俩人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树上正用叶笛为永远快快活活的妖精们吹奏无忧无虑旋律的精灵青年,也和妖精们迸发出一阵笑声。
雪国的夏天到了。